今天下午风和日丽,偏偶一侧的值班室显得特别安静,偶有汽笛声传来。门口的晚饭花含苞待放,甬道两边竹影婆娑,竹竿青多黄少越长越漂亮了,透过竹子可见到满墙的爬山虎,我随拍了几张照片又回到值班室。
我刚坐定下来,门外来了一位身背双肩包的女士,先在注目看会议室墙外的图片,然后推开值班室的门,我示意这位不速之客坐下,并询问是否需要提供帮助,她从南京来,利用出差的机会,慕名找到汪曾祺纪念馆,因防疫措施的严格,她虽是绿码也被拒之门外。交谈时我先介绍我市文联主席创办汪迷部落的初衷和现状,然后就扯上汪曾祺的话题。后来我通过电话联系上姜馆长,她同意其进馆,登记、测温、出示行程码等一着不漏,我因有事就走了,剩下的接待工作都是焦成钢老师完成的。
姚维儒
认识汪曾祺先生是缘于早年买过先生的散文集《逝水》,对书中他描写祖父药店的一篇文章印象深刻,其中有一句“修合虽无人见,存心自有天知。”汪先生的文笔清新流畅,平淡中蕴含深意,令人一见倾心。此次到高邮参加一个审查会,想着终有机会走进汪先生的故乡,近距离感受汪先生笔下的人物,内心十分激动。 然而造化弄人,上午忙完正事,下午慕名前往汪曾祺纪念馆参观的时候,竟因我有南京行程被工作人员拒之门外,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。既然进不了纪念馆,周边找找先生的足迹总是可以吧。抱着这样的想法,我无意终走进了纪念馆旁边的汪迷部落,却收获了一份意外的情缘,这是我不曾奢想的。 汪迷部落是高邮汪迷赵德清(现高邮市文联主席)集合高邮当地的文学爱好者成立的一个民间组织,旨在研究汪先生的作品,类似红学研究,这也足见家乡人民对汪先生的热爱,这当然是我交流之后才知道的。当我冒然推门进入时,冷清的办公室里仅坐着一位老先生。我说明情由,本打算问个路就退出去,不料他却指着墙角的一张沙发,示意我坐下。我有点意外,但折服老先生气定神闲的样子,我还是坐下来。待我坐定后,老先生如数家珍般将汪曾棋先生的一生娓娓道来,我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研究汪先生的大家,情绪也从不能进馆的失落,变成一见如故的惊喜,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没被允许入馆参观。 在一问一答的交流中,汪曾祺先生的形象渐渐在我脑海丰满起来。汪先生1920年出生于一个旧式的地主家庭,祖父一辈有田地二千多亩,兼营药店生意,家境十分殷实,现在的汪曾祺纪念馆就是他家故居的基础上建设的。然而先生一生坎坷,并不似他的笔墨那般平淡。他三岁丧母,被继母抚养长大,抗战爆发,他1939年离开家乡高邮去云南西南联大求学,师从沈从文先生,并深受沈先生的影响。毕业后,汪先生一度在昆明短暂任教,继而去上海艰难谋生。1948年汪先生追随恋人施松卿到北京工作,施松卿也就读西南联大,两个有情人在北京终成眷属。北京解放后,他随南下工作团来到武汉短暂工作,又回到北京,之后除有四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张家口劳动,先生生活和工作的中心始终没有离开北京,也最终在北京退休。工作期间最出彩的是他执笔参与了革命现代京剧《沙家浜》的编著,并因此被邀请登上天安门城楼。但先生真正被大家广泛认可还是在他的晚年,退休后的汪先生回到了阔别42年的家乡,童年少年的旧事一时涌上心头,对故乡的热爱化作先生笔端源源不断的文字。这个时期正是汪先生创作的井喷期,也是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时期。 听了老先生的精彩讲述,我禁不住好奇眼前这位老先生的身份,一问才知这位资深汪迷竟是汪迷部落文学社社长姚维儒先生。姚社长从医多年,退休后因热爱文学,敬慕汪曾祺先生的文字和人品,自觉地从事汪先生的研究工作。姚社长对汪曾祺笔下小说人物的溯源挖掘,让汪曾祺笔下的故事得以延伸,并关注小说人物后代的命运。姚社长说汪先生笔下都是一些社会低层的小人物,都是些贩夫走卒、做手工业的市井人物。人间烟火气,最抚凡人心,这也是汪先生文字能打动人的原因。 在姚社长的帮忙下,我终于如愿进入汪曾祺纪念馆参观,从图片、从影像、从各种资料中近距离了解到汪曾祺先生的一生,也看到并感受到家乡人民对汪先生的热爱。汪先生的文笔极像了他的老师沈从文,那种既不赞扬也不批判,只如一位旁观者一样,平铺直叙的描述,却又那样直抵心灵,让人无法忘记和抵挡,这也难怪高邮的文学爱好者要成立汪迷部落,去追随汪先生的足迹,高邮因有汪曾祺而感到无上荣光。在参观快结束时,我忽然联想到苏东坡。苏东坡是我极喜爱的一个古人,他热爱生活,乐观向上,汪先生也喜爱文字、美食、绘画,虽历经坎坷也不改对生活的热爱,可谓是当代的苏东坡。 在黄昏时分我走出汪曾祺纪念馆,回到汪迷部落取行李。社里的同志让我留点感言,我虽有满腹的话要讲,然而时间匆匆,终不能尽述。归来后整理这点文字,回馈汪迷文学社姚维儒社长和焦成钢先生,非常感谢他们让我有了一个难忘的高邮文化之旅。